鞭炮啪一声,冽冽脆,仿佛冰面齐茬茬断着裂,春紧挤着来;又化作天上一颗颗星,晶闪闪亮。
牛粪干透了,膨酥酥一坨,埋个炮,绝不躲闪,就在旁边,背转身,猫头。孩子们相互争强,谁畏“弹雨”。
炕上、桌子上晾晒满,糕馓子承着年。左邻右舍、巧媳能手,今天这家,明天那家赶。帮忙次要,大家做一件事,干一种活,有向心力。唠扯唠扯新闻旧事,疏解疏解手艺心得,麻花在滚油里翻腾,婆娘们嘻哈哄笑,油香漫向村,漫过村,漫到田地里,漫到想不到看不到那极远极深情里。
狗子也撒欢起来,咬声聊懒了,它也晓知是喜庆时节,什么都不会存恶意呢。
淘孩子啊啊唱:“过大年,响大炮,爷爷把着奶奶尿,奶奶尿的刷刷,爷爷笑的”,大人忙慌慌喝斥:“咋一点好也不学!”。不能不敬,这“规矩”深在骨子里。年节不能责骂,更不兴说丧气话。
烟火逗弄着天,一声一闪,一簇一拥,天收纳了许多个愿望,了解到无数种快乐。
几个年轻小伙大早肩着板车,各家各户收煤。旺火立在敞朗朗田野,年三十那火属于自家,这一簇腾腾跳跳火焰却是属于全体全村,喜神在那个方向年前老早就知晓了。只要能动能行非出来转几圈旺火,看看云,看看山,吸一吸“土气”,展展“眼界”,接住新一年隆隆喜气。阳光朗朗、田地敞敞,狗疯跑,牛马嗅嗅土,打几下亮鼻。一声喔喔鸡叫,满鼓鼓地包着一个大气象种子。
初五过后,走亲串友。“美味家珍”就等这时拿出来,客人品评着这甜,那香,主人笑眯了眼,一个劲地劝促要多吃多喝。农村人明白,最实诚还是肚子。说说你我小时、说说在外那些乡邻,一家子,一村子,走不开,更离不散。多久多时都是一个“团”,暖着心。
大马車进村,马脖上挂红绸带,马头两只红缨穗抖颤神气。来接亲戚啦,他们村要开戏了。
村子消亡着,村与村,村与城连接那许许多多个“点”不在了,那“面”也就萎缩着、凋敝着。
一切越来越可以通过“钱”获取“结果”时,快乐也随“过程”被省略而失去了。
“年”在城市里“圈”缩,在五光十色中分崩成你我他她它。
现在物资有剩余,缺衣少穿是过去。出行交通也变利,上哪儿旅游都可以。饮食起居大变样,不再有饭没有汤,桌上好菜吃不尽。大米白面各类粮,家家户户吃不光。吃点粗粮叫换装,猪肉炖粉是平常。小孩平时就过年,穿好吃好玩的好,不再因馋找烦脑。小孩手中也有钱,不再等包来过年。新衣还有好几套,不用盼年家里要。生活平时就过年,所以过年有些淡。
我们小时盼过年,就等一顿大米饭,30顶多六个菜。除了鸡鱼全素菜。初一吃顿肉馅儿饺,初五肉少酸采多,最后一顿年己过,盼年就买鞋和袜。吃点冻梨和糖块。对联爸爸自己写,省下闲钱买听响。过年拜年给红包,两元一包就不少,买本买笔用半年,不用再抄爹妈要。买双祙子给哥哥,哥哥上地能干活。
如今发展快如飞,生活富裕超过去。农业实现机械化,不用人力把犁拉,成本低收入大。平常生活超过年,所以过年就看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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