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红楼梦》里,黛玉与宝玉“恩情山海债,唯有泪堪还(脂砚斋批语)”,其二人的“风流冤案”是小说开篇就设定好的,也是以后所有情节得以开展的原点和根基。也就是说,宝玉喜欢黛玉,是先天设定好的,是“木石前盟”,是天缘所定。
所以第三回林黛玉刚入贾府,二人刚一打照面,都有面善知音之感,只不过宝玉直接宣之于口,黛玉在“心里纳罕”罢了。
进一步说,宝玉黛玉之间相互倾慕以至成为知己,是作者“遗貌取神”的有意为之,是曹雪芹“大抵谈情”主题的集中体现,是情感上的相通共鸣的自然结果。仅仅这一点,就使得《红楼梦》一下子跳出了很多古典小说“才子佳人“”郎才女貌”的固有窠臼,一下子超越了十万八千里!
这一点正是作者的苦心孤诣之所在!也是其知己脂砚斋也好,畸笏叟也罢,他们谆谆告诫后世读者的主要意思。
在作者笔下(在脂砚斋、畸笏叟批语之中),宝玉更看重的是黛玉的精神品格,从经典桥段“共读西厢”“遗帕题诗”等处都能明显看出。
简单分析下“共读西厢”。
第二十三回“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”,话说宝玉、黛玉、宝钗等人搬进大观园内后,宝玉题写了几首诗,但还是“无故寻愁觅恨”,就在早饭后拿了一本《会真记》(又名《西厢记》),到沁芳闸桥边桃花树下细品,一会儿就和黛玉不期而遇:
黛玉“不到一段饭功夫”,将十六出《西厢记》一口气读完,还说“果然有趣”。这正说明两人都对当时束缚人、压制人的那一套隐隐不满,而对青年男女勇于追求爱情自主的品格“心向往之”,从而为后面两人情感的进一步深化奠定了思想情感上的基础。
用我们今天的话说,两人“三观一致”,这样才可能真正的实现情感共鸣、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!
反观宝玉与宝钗二人,就没有这样的情感上的共鸣、精神心灵上的默契!有的只是宝钗四平八稳地劝宝玉“读书上进”、留心“经济学问”,宝玉一听见这话,立马甩脸色不干,且看第三十二回,湘云、宝钗劝他“仕途经济”,他的反应:
当然,既然黛玉、宝玉情感精神上都那么美好高洁超脱清灵,那才华和容貌作为其性情的附属之物,您说能差到哪去呢?
说明:依据《脂评本红楼梦》
在《红楼梦》里,林黛玉是金陵十二钗之首,无论才情和美貌都在他人之上。
论才情,她不仅在菊花诗赛中夺魁首,更是在贵妃试才中随口吟。她爱读书,房间里都是满满的书,让二进荣国府的刘姥姥都误以为这是哪位公子的书房。
论美貌,书中没有直接描写她如何倾国倾城。但黛玉的美胜在气质,是那种迷离、梦幻般的美。
总之,正如李纨所说,黛玉的“容貌才情,真是寡二少双,惟有青女素娥可以仿佛一二”。
这样的女子,如果真要把她的花容月貌和旷世才情硬生生剥离,试问,她还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人物吗?她跟一般的路人甲有什么差别?身为贾府二少爷的宝玉会爱上一个没有任何辩识度的平凡女子?我想这是不可能的。
原因如下:
一、贾宝玉说到底就是一个俗人,他跟天底下大多数的公子哥们一样,喜欢绝色女子。
“女为悦己者”,女人都希望自己能漂亮点,男人更是视觉动物。身为纨绔子弟的贾宝玉更是如此。看看他身边的大丫鬟小丫头,谁没有几分姿色?而这当中又属晴雯鹤立鸡群,所以宝玉对她更是特别宠爱,晴雯也每每恃宠而娇。接下来就是大丫鬟袭人了,贾宝玉能与她发生云雨情,还不是素喜袭人“柔媚娇俏”?还有平儿被凤姐儿误会之后哭得梨花带雨,被袭人带到怡红院理妆,贾宝玉一个劲儿地在平儿面前献殷勤,又递胭脂又递粉的,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平儿的“俏”。其他的人,他每每惦记着的如金钏儿,柳五儿的,无一不都具有共同的特点,两个字“漂亮”。
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,贾宝玉喜欢美女那是众所周知的,这种感情本也无可厚非。古代的皇帝还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呢。
二、如果黛玉才情不出众,很多时候她不能与宝玉正常对话,更如何谈情说爱。所谓的“惺惺相惜”是建立在心灵契合的基础上。
黛玉如果没有才情,她就不能在贾元春要求宝玉题对一筹莫展之时,暗中掷纸团帮宝玉吟成一首《杏帘在望》。这是帮助宝玉解了燃眉之急。
黛玉如果没有才情,她就不会模仿宝玉之笔帮其抄书,瞒过贾政的检查。虽然俩人一起营私舞敝,但暗地里宝玉一定对其感激不尽 。
黛玉如果没有才情,便没了《葬花吟》,即便感花伤己,如果只是独自垂泪,即便心碎肠断,但如何才引得起宝玉的心灵共鸣?
黛玉如果没有才情,她如何能理解宝玉的“任凭若水三千,我只取一瓢饮”的意思?她又怎能问出“瓢之漂水奈何?水止珠沉奈何”之类的话语。
如此种种说明,如果黛玉是那种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女子,那她与宝玉之间连平等对话的机会都没有,那又如何招来宝玉的喜欢?
况且一个人之所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,那是因为他(她)身上兼俱优点和缺点,黛玉当然也不例外。如果现在把她的优点全部舍去,只剩下多疑、狭隘等缺点,别说宝玉接受不了,我等常人也是无法接受的。
所以抛开前世今生绛珠仙子下凡是为了报答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,抛开木石姻缘的说法,如果黛玉不是才貌双全,宝玉应该不会爱上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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