泣泪成血 至情至性——苏东坡的儿女情长
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
人们多把苏轼的这首词简单的看成是写爱情的,固然这里有爱情的成份,但能让苏轼产生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”的深挚的情感的,能让苏轼产生“泪落千行、年年肠断”的深痛的怀恋的,能让苏轼产生“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”的肝肠寸断的心痛的,能让苏轼产生“纵使相逢应不识、尘满面、鬓如霜”的无限的哀伤的,又岂能是爱情这两个简单的字能够概括的了的。
写这首词的时候,苏轼39岁,妻子王氏过世十年。这十年中苏轼的经历可谓颠沛流离、跌宕起伏、九死一生,乌台诗案几乎丧命。饱尝了岁月的沧桑、人情的冷暖、世事的险恶和人生的孤独,孤独与痛苦不停的敲打他的心,在品尝孤独与痛苦这两杯人生的苦酒时,他那在旷达与豪迈的性情下掩盖着的敏感、细腻、脆弱的心灵,他内心中那无限的酸楚与惆怅,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呢?又有谁能温柔的抚慰呢?
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是的,能够真正理解、温柔抚慰的,就是这个“不思量、自难忘”的人,就是这个曾经让他心有所依的精神的伴侣。
可是,斯人已逝,生死茫茫,十年相隔,怎能不让生者对逝者产生无限的思念和无尽的怜爱, “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”这是一种思念,一种痛彻心肺的思念,这是一种怜爱,一种肝肠寸断的怜爱。
“回来吧,我的恋人!”这是一种呼唤,一种内心流血的呼唤,一种能让铁石心肠的人潸然泪下的呼唤。“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”十年,我老了——因人世的痛苦,因对你的思念,你如果真的回来,面对这个灰尘满面、两鬓如霜的老者,你还能认出我么?还能认出当年那个曾经让你柔肠百转、牵肠挂肚的人么?
“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”,我又梦到你了,你总是那么美丽动人、温柔贤淑,你的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,都在我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。可是十年了,我在心里攒了整整十年的话要对你说,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“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”是啊,不必说了,两眸相对,一切尽在不言中,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,就让那无言的泪水尽情的流吧,那曾经的甜蜜和思念的痛苦,那曾经的欢笑和无言的委屈,我们都一同品尝、一同咀嚼。
无情的梦啊,你为何要醒来,将我再次抛入无情的永别中去。永远都回不来了,那曾经的甜蜜和幸福,永远都见不到你了,我最深爱的惟一的恋人。我将再次独自面对人生的苦难。可是对你的绵绵的甜蜜而又痛苦的思念将一直缠绕在我的心头,我不许它离开我一时一刻,这是支持我活下去的惟一的依傍。“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”皎皎明月,矮矮青松,悠悠山冈,那里就是我年年月月日日为你肠断的地方,那里就是我时时分分秒秒为你心碎的地方,直到我生命的终结。我的恋人,等着我吧,我必将与你相聚在那最幸福的时刻!这时刻要用我的残生去换取,我必将努力好好活着,为了那一刻!
我说这不是一首简单的爱情诗,因为爱情——它在更多的时候变成了一种名义——以爱情的名义。以爱情的名义——在这名义下掩盖着的是高尚、伟大、纯洁?还是卑劣、渺小、灰尘?真是让人一言难尽!当爱情变成名义的时候,它就已经背叛了自己。
苏轼这首词不仅仅是写爱情的,这是一个有着丰富情感世界、精神内涵和高尚品质的人,对那个给予自己灵魂快乐和抚慰的挚爱的人,表达的最沉痛最深挚的怀恋,这是一种沉痛的精神上的怀恋,这种怀恋超越了爱情,超越了生死。
所以,当你对一个人产生了超越爱情、超越生死的情感时,你读苏轼的这首词时怎能不涕泪横流呢!
人们把苏轼与辛弃疾并称“苏辛”,把他们作为豪放派的代表,其实又何必强分豪放与婉约呢,过于豪放则有失情感,过于婉约则流于矫情,苏轼的诗词之所以能打动千千万万的读者,在千千万万的读者中引起共鸣,恰恰在于他总能于豪迈中含婉约,于旷达中蕴深情,把豪迈与婉约,旷达与深情做了最人性的融合。这首江城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,其中所包含的婉约与深情,让多少婉约派词人惊叹与折服啊!
你可以自己饱含深情地去朗读一遍这阙词,词本身很有感染力:你我天人永隔已十年之久,我仍旧十分思念你,却无法再相见。千里之遥的孤坟,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道尽心中凄凉。就算是你我二人如今相逢,你也认不出我,因为我灰尘满脸,两鬓如霜。昨晚我梦回故乡,你在小屋窗台梳妆打扮。你我二人对视良久,没有说半句话,只有那泪水流个不停。我想你想断肠的地方,就是那挂着明月长满矮松的山岗。
词本身感情真挚,细致入微,虽然作这阙词时苏轼还不到四十岁,却有一种垂暮之感,因为他的心已经随亡妻而老去,无限凄凉。虽然说苏轼并非用情专一的人,但他是个用情很深的人,他对王弗用情可以说是最深的,即使王弗离他而去十年之久,又有佳人在旁,他还是念念不忘王弗这个他最爱的女人。其实我个人认为苏轼自始至终爱的女人只有王弗一个,后续的就像是王弗的替代品一样,苏轼恍恍惚惚地认作是王弗一起生活,等到了王弗祭日又才清醒过来,原来那个人早在多年以前就离去了,思念不止,夜来入梦。梦醒了,只有无限的凄凉无处诉说,两颊的泪痕掩不住岁月无情,十年光阴,一晃而过。
不得不说,苏轼感情虽然不专,但还是十分真挚,这不怪他,因为余生还很长,一个人走还是太孤单了一些。我想,如果王弗不死,苏轼应该会和她白头偕老,相守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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